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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少年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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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少年劍修

那劍拔出來的瞬間, 滿屋凡鐵都隨著它的清光嗡鳴起來。劍氣極剛極烈,劍鋒未至而罡風掃過的地方氈布碎裂,夜風從豁口中湧入。

那少年劍修仿佛在幾個吐息之間與劍融為了一體, 望向嬴寒山的眼睛有種無機質的澄澈。他翻手挽出一道劍花, 飛身而起劍鋒直取她咽喉, 烈風, 火焰,雷霆,一切純粹而毀壞性的力量將空氣向內擠壓, 又順著鋒刃寸寸爆裂開來。

那些吞噬血肉的枝蔓一瞬爬上嬴寒山的肢體, 峨眉刺旋出, 飛旋的刃段格柱壓向她的劍, 鐵與鐵交錯發出尖銳的嘶嘶聲, 仿佛下一刻就要有火星從中竄出。

少年的劍法沒有什麽花哨的動作,只是蠻力,只是殺意, 他身上迸發而出的劍意烈陽一樣不可抵擋,呼嘯著要將眼前人壓碎。劍鋒外挑, 一支峨眉刺被打飛甩出。

“千軍!”靈氣化作鎖鏈系上失控的峨眉刺, 銳鳴著向那少年的肩膀抽下。他不閃不避,一矮身振劍而起,以劍身為盾將峨眉刺拍在地面。

嗡。

那枚峨眉刺被拍得震蕩一瞬, 直直戳向地面,著地前一秒堪堪飛起落回嬴寒山手中。

“兩個壞消息, ”嬴寒山聽到系統的聲音。“宿主要聽哪一個。”

“這他大爺有什麽區別嗎。”嬴寒山爆了句粗口, “說!”

“第一個壞消息是,”系統的聲音混合著漏進來的風, “這人是金丹中期,劍修,殺生道的體修越階擊殺對他來說效果不大。”

“第二個壞消息是……”

有白色的輝光緩緩從嬴寒山腳下溢出,它們像是沿著汽油逐漸燃燒起來的火苗一樣合攏為一個圓環,將她控制在正中。

殘存下來的氈布被氣流撕裂,在空氣中綻成一片片雪花似的灰燼,系統的聲音被風聲和氣流聲攪和得模糊不清,逐漸從嬴寒山的腦海升向她的額頭。

“第二個壞消息是,這裏有不止一個正道。”

“但是,宿主……”

她腳下的白色光線來自於已經構建完成的大陣,在大陣邊緣隱隱約約能看到佇立在半空中的人形。

來者約莫有六七人,大多數是與那少年相似的著裝。剩下幾個修士則明顯不是劍修,他們衣袂飄拂,手結法印,冷火樣藍色的靈氣從他們指尖流下,匯入環繞她的陣法中。

只是稍微一分神動念,那劍修少年再次拔劍劈下,雷霆一樣的劍勢破開空氣,帶著千鈞之力斬向她的肩頭。

他握劍的那只手動作輕快,仿佛只是用指尖引導著一只飛鳥順著手勢飛行,而這樣輕巧得近乎優雅的動作,壓到劍鋒上卻變成了不可抵擋的銳氣

峨眉刺被甩出割開少年的衣袖,他眼神不移招式不動,頂著劃過他衣袖刺向他雙眼的招式揮劍斬落,又在寸勁未收的一剎驟然松手身軀後仰,迎面而來的峨眉刺擦過他額頭,割斷一縷鬢發,在他額頭上擦出一抹血痕。峨眉刺一擊不中,旋轉而回,少年迅速直身,接住那把還未落下的劍。

“唔呃,怎麽還會傷到的。”他抱怨一樣喃喃,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嬴寒山也捂住了肩膀。

那把劍刺進去了。若不是她反應迅速拋出峨眉刺,它幾乎就從她的後肩穿出去。修士與修士之間沒有反應力和身體強度的差異,同為金丹她毫無便宜可占。更何況還有頭頂那些……

嬴寒山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如果這是一群魔修,她還能嘗試引一次天雷,但現在這是一群正道,落雷要劈也先劈她。

血浸透了她的衣服,把她的手指染得黏黏糊糊。這大陣能隔絕周遭的聲音,混淆凡人試聽,她喊不來任何人喊來又有什麽用

嬴寒山輕輕吐了口氣,換了一個站姿:“為什麽殺我我做錯什麽了”

那劍修眨了眨眼睛,他臉上沒有厭惡也沒有憤恨,仍舊是一派輕快的少年神情。

“因為你是魔修啊。”

“我未曾作惡,所修也非邪”

少年輕輕搖了搖頭,他用那雙澄明的眼睛看著嬴寒山,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沒說你做過壞事,但你是魔修啊。”

“你是魔修,就應當被斬除。”

劍光在夜色裏劃出一道圓環,他躍起離開原地,閃至嬴寒山側身。峨眉刺只適合正面交鋒,並沒有槍與長劍回身格擋的功能,他是看準這個防守空當,向嬴寒山右側虛掠一步,反手砍的是她後背。

嬴寒山矮身躲過,卻反常地沒有順勢用峨眉刺刺他腹部,她怪異地向上一擡手,刃尖割破少年護腕,紮進了他手臂裏。

連那劍修少年都楞了一下,他防備著她襲擊胸腹,卻沒料想她小孩子打架一樣一峨眉刺刺進了他手臂。這一下倒是見了血,但根本談不上什麽殺傷力。他抽手後退兩步,困惑地看向嬴寒山。

看到的卻是一個粲然的微笑。

嬴寒山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又指了指峨眉刺的尖端。

他感到自己手臂傳來一陣異樣。

剛才系統那句“但是,宿主……”的後半句是:“上次從金丹初期突破到中期,你獲得了一個技能點,要現在用嗎”

“當然。加在以血化生上。”

魔修幹了太多好事,就容易被人忽略掉骨子裏的殺氣和狠戾。

殺人的招數救了太多人,就容易被忘記它本身有多危險。

以血化生,榨取他人血液與生機供養自身,是以血為介質的邪術。它能作為停在他人身軀中輸送力量的救命之物,也能成為侵蝕肌體的噬骨之毒。

暗青色的枝蔓迅速從少年手臂上的傷口爬出,窸窸窣窣地覆蓋了他右手皮膚。他喉頭一哽,居然立刻將劍倒手對著自己的右臂斬下。可還是遲了一步,不祥的紋路在眨眼間已經漫過胸口,他握劍的手震顫幾下,最終還是脫力地松了劍。

嬴寒山能感覺到自己的傷口正在愈合,剛剛她暗中沾在峨眉刺上的自己的血紮根在劍修身軀內,汩汩地吮吸著他的力量與生氣。那把掉落在他腳邊的劍錚錚作響,似悲鳴似掙紮。

她箭步過去拽起他的領子,仰頭對著正變換手勢結印的其他修士:“都住手。”

“他在我手裏,別逼我傷他性命。”

腳下大陣的白光弱了一瞬間,那幾個半空中的人似乎對視了一陣,一個身後負劍,身上黑衣有淺銀色暗紋的劍修出列,向下投去一瞥,然後公事公辦地對周圍幾人開口。

“可惜!周師弟少年英才,竟然已為此魔修所害!我身為觀劍樓弟子,焉能不為師弟報仇雪恨!”

這話一出來不要說嬴寒山,被嬴寒山拎著的那小哥都楞了一楞。旋即她意識到這人在說什麽。

修士不僅通過視覺來確定人的狀態,他很清楚這個少年人沒有死,但他就當做他死了,這群人根本就不在乎這個首先沖上來的少年的性命

大陣驟然合攏,高懸在天幕的幾人拔劍而下,劍光幻化為漫天劍雨,直直向著陣中心的兩人刺下去。兩道峨眉刺挾著冷光橫掃周遭,旋成一片巨圓擋住墜下的劍鋒。它們叮叮當當地碎開,發出裂玉一般的聲響,而更多劍陣正從它們消散的地方生成,毫不留情地撲向下面兩人。

“你倒是睜開眼看看誰是魔修!”嬴寒山咬牙切齒地緊了緊手,“我還沒有要殺你,你同門倒是動手了。”

“你是魔修。”少年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

靠。

千軍的餘威不足以抵擋無休無止的劍雨,尖銳的破裂聲穿過耳膜,隨著一陣強烈的震動,兩支飛旋的峨眉刺被擊中墜地,漫天鋒刃傾瀉而下。

而就在這一刻,嬴寒山聽到自己腦內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含糊撒嬌。

“咩嘰”

而下一秒,這撒嬌聲消失在氣勢磅礴的長嘯中。一道白光從她身上飛出,看不真切是什麽形狀,嬴寒山覺得它和那只毛茸茸的小騶虞有幾分相似,但身形明顯被拉長了,叫聲也完全不是印象裏咩咩唧唧的叫聲。

這如蛇的白光踏紫氣而上,當啷地撞碎了傾瀉的劍雨,光芒掠過閃避不及的結陣修士,他們居然像是中了魘障一樣直直墜下。剛剛那個喊話的劍修向後退了幾步:“別過去!”

“這魔修已經修出了擬龍!……讓這東西沾上,修士也同凡人……”

就在這麽一會工夫裏,陣法收起,剛剛還喊打喊殺的修士們默契地一道後退,居然撤了。跟在那說話劍修旁邊的弟子似是不忍地回頭頻頻相看:“師兄,周師弟他……”

“他死了,我說了一遍了。”

“哦……”

嬴寒山看著這群人說跑就跑,只給自己扔了一個爬不起來的同伴。姓周的少年還掙紮著想要起身,但以血化生的枝蔓已經爬滿他的每一寸經絡,不要說是動一動,就算是呼吸也有難以忍受的痛苦。

陣法收走,不遠處的士兵終於能看到這裏了將軍帳不見蹤影,自家主將身上的薄甲被削了幾塊,肩上尚有血跡。一個著裝有些難說的少年人倒在她的腳下,含糊地低吟著。

“將軍!小人護衛不力,願受軍法。”

嬴寒山隨便擺擺手示意親衛起來,後圍上來的士兵註意力全在這個倒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將軍,方才發生了何事……這是何人”

嬴寒山微妙地笑了笑,伸手把他拎起來:“刺客。”

“給我找個營帳,我審審他。”

周政是在漫長得幾乎無邊無際的痛楚中恢覆意識的。

好像有難以計數生長著倒刺的藤蔓在他經脈中爬行,疼痛和寒冷交替爬上後背。他睜開眼睛,始作俑者正站在他面前,好整以暇地俯瞰著他。

周政囁嚅了一下,沒出聲。

嬴寒山等了能有半個多時辰這位周小哥才睜開眼睛,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可能是以血化生的影響。她沒什麽折磨人的變態嗜好,但這東西一時半會還真不能撤掉,凡人的繩子捆不住修仙者,她只能拿這個限制他的行動能力。

“醒啦。”嬴寒山隨便找了個地方在他面前坐下。

周政看著她,微微皺著眉,臉上沒有太多害怕的神色:“嗯。”

“你那群師兄道友跑了,你落我手裏了。”嬴寒山醞釀了三秒鐘,努力露出大反派的微笑,“不對,應該說你落到魔修手裏了。”

“嗯。”他還是這麽回,“然後,你想怎樣呢。”

這話不是質問也不是寧死不屈的表態,它就是一個單純的,沒什麽附加情感的疑問句,好像在問那今晚吃不吃面條呢。

“我想想啊……”嬴寒山拿出峨眉刺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說我用這個一片一片地片你,然後去餵軍營旁邊的野狗怎樣最近這裏打仗,屍首不少,引來了很多野犬。”

“不行。”周政說。

還不錯,嬴寒山想,還知道害怕……

“修仙者的血肉與其他東西不一樣,你用我餵動物,它們可能會變成精怪。”

嬴寒山被這個腦回路嗆了一個跟頭。

“不是你搞清楚,我要把你片成肉片,你現在還有心思想被片了之後是涮火鍋還是餵狗,你不擔心一下自己嗎”

“不擔心,”周政認真地回答,“我想我大概是不會有好死法的,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

這句話出來,嬴寒山倒是默了一下。

他有種奇怪的氣質,這氣質倒是有點像萇濯……但也不一樣,這少年人不像是人,反而像是什麽東西的精靈,思維和常人不在一條直線上。

……他們劍修都這樣嗎

思緒這麽逸散片刻,少年突然急促而苦痛地哽咽了一聲,臉色瞬間白了下去。嬴寒山回過神來,他堪堪像是被松開脖子一樣長吐一口氣,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他怎麽個景”

“是宿主,”系統悄然開口,“宿主的本能和宿主的想法並不完全同步,殺生道的本能在渴求他的修為。剛剛只不過是宿主你走了個神,道法下手重了一些而已。”

“金丹劍修的修為啊,宿主,這不是在凡間殺生可以比擬的。既然他的同門都認定他已經死了……”

“……那就把他的丹剖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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